T_theresa

（12）

有的时候，吴邪会非常的怀疑人生，闷油瓶无疑是他所认识的综合能力最强的人类，但每一次每一次，他都能把自己搞到最惨。

黑暗冰冷的通道中，那一段距离像是走不到边，白光中央的那一点黑色缓慢的扩大，渐渐成一个人形的轮廓，因为逆光，甚至比周围的环境更黑一些。

吴邪张了张口，想起来不能说话，于是又闭上嘴。旁边的黎簇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，戳了戳吴邪的手臂递给他。吴邪一看，是那条他给张起灵准备的，可这人记性不好老也不带的手帕。

或许闷油瓶根本不是忘记带，只是他总是跟在自己身边，所以才会“忘了带”，他知道就算忘了也没关系，可是当他没有“忘”的时候，代表了什么？代表他不想让自己与他一起吗？吴邪把手帕攥紧，想，人心果然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，是最不可琢磨无法揣测的，不论他和张起灵一起生活多少年，这人的小心思永远不会被全部挖出来。

张起灵嘴中的巧克力终于有了一点软化的迹象，而他也清晰地看到前方的人影不是幻觉，真的是吴邪本人。他有种意料内的无奈，无奈中还有些生气，这种突然波动起来的情绪，让几乎被冻得凝结的血液流速加快，比什么天鹅绒保暖内衣、小羊羔皮风衣的保暖效果都要好。到最后那几步，墨色突然从他颈边铺展开，每走一步，黑火燃烧得面积就大一点。

吴邪最后站在原地不动了，张起灵走到了离他只有一掌之距的近处，左手搭住他的肩，头靠上去，在吴邪耳边无声地笑。短促的气息喷在吴邪耳根，即使没有听见，吴邪也知道他是什么表情。

然后，张起灵就安心的失去了意识。

黑暗中，在其他人都看不清楚也听不见的时候，只有一个人被一切震撼了个够呛。

张富贵两手捂住自己的嘴，差点像个少女一样尖叫起来。这也太、太像是拍什么偶像剧了！他的听力视力，都异于常人，无论是张起灵的纹身显现的过程，还是他倒下前的最后一笑，都、都太他妈……额，他文化水平有限，真的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。

难怪他是族长……不，应该说，这男人居然是他的族长！莫名的，张富贵的内心涌起了与有荣焉的骄傲感，他掏出手机，大爆手速给黎簇发了条信息：“我族长卧槽的好他妈的帅！”

手机一震，黎簇还以为出现了什么情况，拿起来一看，却是一条花痴短信，冻僵的脸上都是一阵抽搐，没好气地回：“你族长，已经入赘吴家了，靴靴！干点儿正事好吗顺风耳千里眼？”

张富贵：“……”

不管这边张富贵的心理如何剧烈波动，那头吴邪已经有条不紊地准备撤离。

张昇背来的几床棉被，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，把他们超人族长裹成一个春卷，由两个体力还不错的伙计抬着走。

黎簇见了这场面，憋不住想拍下来，也真的出手拍了，遗憾的是光线太暗，手机拍出来糊成一片，顿时扼腕没有带单反。

出去的速度又比来时要快，水面上升的压力压榨着所有人的体能，到最后跑出洞口，水已经到了腰间。

吴邪上了船，就被忍耐了很久的白蛇痛骂了一顿。

“你说你去了又怎么样？你看看你的样子！”白蛇让吴邪用手机自拍模式看看自己的脸。

因白蛇这一吼，其他人才注意到吴邪的变化，他的肤色本是不正常的白而且细致，现在却从皮下渗出毛细血管一样的线条，有的是绿色，有的是紫色，看上去有种诡异的美感。

出来之后终于可以说话，张富贵就大叫了一声：“啊呀！我的个天啊！邪儿你咋的了这是？来给我看看！”说完就要用手去摸吴邪的脸。

张昇立刻把张富贵扯到背后：“你看个屁！夫人的脸你也乱摸你是不是想死！”他一扭头，对着所有人吼，“开船！开船！不想死就快走！岱舆下沉，这里会出现巨型漩涡！”

他这话是没错的，哪怕说的态度让人不爽，所有人也都加快了手下的动作，将船快速驶离了岸。

海面上的蜃气比来时更浓了。

没过一会儿，部分伙计就觉得头晕胸闷，渐渐软倒。张家的人体质好一些，发现这情况，第一时间接手了倒下的人的工作，并向张海客说明了情况。

哪知张海客也是第一批晕的人，接手他的无线电的是张昇。

张昇转头就告诉了吴邪。

还没等吴邪说什么，王盟先出了声：“岱舆下沉，蜃蛟出水。这玩意儿不是真龙，要吐气的，跟鲸一样。蜃蛟吐出来的气就蜃气，致幻，还让人窒息。没大事，让姓张的都把船开快点儿，咱们麻溜跑路就行了。”

这么淡定的吗？张富贵之前没见过王盟，倒是听说过此人大名，是管理着吴邪账下财产的大佬，有过造假族长尸体差点被吴邪就地击毙的丰功伟绩，如今见到真人，觉得果然有型，不愧是跟着吴邪最久的人。

吴邪脸上的线条随着体温回升，渐渐消失，他抱着春卷瓶，自己也裹着一床棉被，把手贴在张起灵脸上。

张起灵的大半边脸上都是火云纹身，底下的皮肤很白，嘴唇却呈现出非常艳丽的红。

“小哥？小哥？”吴邪低下头，与张起灵鼻尖相贴，“醒醒，你发烧了，要吃药。”

张起灵很虚弱，他的右手臂和双膝以下的腿都还是没有知觉，身体里却好像有一团火在烧。他还能听到吴邪的声音，脑子却无法判断其中的意思，气若游丝地说自己的话：“玉……在皮衣……里面……”

吴邪小声凶他：“去他娘的玉，你给我清醒一点，嘴张着，我给你吃药。”

黎簇默默把药包打开，找了找：“没带感冒药，抗生素可以吗？”

吴邪猛地抬头，深深地看了黎簇一眼：“给我。”

接过胶囊，吴邪咬在自己齿间，低下头给乖乖张着嘴的张起灵喂进去，没料到吃了一嘴黑巧克力。

吴邪：“……”他说闷油瓶怎么半边脸肿起来了，原来是藏了一块黑巧在腮帮子里。

他砸了咂嘴，再次低下头用舌头把药推进去，扶起张起灵的头，揉了揉他的脖子，看见喉结一动，又问人要来了水，含一口喂一口，过了十几分钟才把一小瓶水喂完。

张富贵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，啧啧称奇，然后就被白蛇扇了一巴掌在脑门上。

返程没有用张富贵的耳朵导航，王盟接过了指挥权，直接让人保持逆风行驶，没过多久，蜃气就淡了，天空恢复了澄澈，居然还是难得的好天气。

出了蜃气区，晕倒的人又慢慢醒过来。

张海客睁开眼，第一句就是：“族长没死吧？”

吴邪：“活着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张海客说完，头一歪又晕了。他实在是太累了，心里惦记的事都完成了，便撑不住睡了。

而比他更加疲惫的王盟还在强撑，他眼下的青黑都要延伸到下巴上，眉头间的皱褶就没见消失：“活着就可以吗？吴邪，你要求这么低？”也不管吴邪什么反应，他按着耳麦，用嘶哑的声音说，“快，再快一点儿，不然张起灵要烧成傻子。”

在王盟夺命连环催促下，船队开出了极限速度，终于在张起灵完全失去意识前回到了营地。

吴二白已经在营地等了几个小时，他看见吴邪，没说什么。

所有人收捡好装备，离开了小岛。伙计们带着收获，跟着王盟直接回了杭州，张富贵和张昇想留，也被赶回了北京。

只留下吴邪、黎簇、张海客和吴二白，一起将张起灵送进了市立医院的急诊室。

#老张紧急送医！#