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2)
张富贵被黎簇接到后,火速送去了相熟的医生处抢救。他当时情状危险,上臂血流如注,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求生意识够强,胡乱捆扎了一下稍微止了血,否则连坚持到黎簇赶来都等不及。
这等大事不敢告诉吴邪,一群人偷偷摸摸聚集在病房外。
张昇也来了,摸出了手机联系了张海客。自家的活人,剩的本就不多,如果现在还折损,张海客肯定是不论天涯海角都要追杀到凶手的。
苏万也是半夜惊醒,睡眼惺忪,强打精神,白眼球遍布血丝。他裹着羽绒服在墙边蹲下,手揣在胸前,整个人缩成一团,哆哆嗦嗦地问:“到底什么情况?”
黎簇已经打了不知道多少电话,现在整个四九城属于吴家的势力都惊动了。
“不清楚,当事人还在急救。”黎簇暴躁地踹墙,继而掏出一根烟,余光看到走廊墙上的禁止吸烟标志,手一顿,没有点燃,“跟那女人有关,找到了子弹,对方有枪。我估计是上次那几个盗墓贼的同伙儿,说到底,肯定是和吴邪有关!”
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。穆常珙的安危是一回事,有人在暗地里想对吴邪使坏是另一回事。尤其是这节骨眼,张起灵还坐着轮椅,干什么都有心无力。按理说,张起灵重伤的消息是严密封锁的,但难说他们内部会不会有鬼。
铺得越是庞大的势力,内里越是复杂难辨,黎簇能力再强,也不能完全把握住每个人的人心。何况他也掌权不久,凶名在外,威信却有限。
手术到凌晨五点才结束,医生满头大汗出来,先报好消息,然后说伤者会有后遗症。
张昇听得额头青筋直跳,直播给张海客,张海客也是十分窝火。
最后留下张昇陪床,其他人先行离开,处理接下来的事务。
但这世间往往是,喜事成双,或者祸不单行。
天亮后,张起灵如往常一般醒来,第一时间扭头去看枕边的吴邪,睡得很沉的模样。他坐起身,自己慢慢换好衣服,移到轮椅上做好,照常洗漱后进行锻炼,而后带着小满哥去小后堂外的小巷来回溜圈——因为不便走远,他们的活动场所被吴邪勒令限制在这个狭窄的范围,却也丝毫不敢抱怨。
一切杂事完成,张起灵回到卧室,吴邪还是没醒。
他仰躺着,紧密地盖着被子,室内暖气充足,睡得也好的情况下,本应该面色红润。但实际上,吴邪的脸色是润白的。
羊脂玉一般,过分的白。
张起灵直觉不对,轻声唤他:“吴邪?”
没应。
又唤:“吴邪,吴邪?”
还是没有任何反应。
小满哥闻声立起,绕到床的另一边,伸长了脖子去嗅,没一会儿龇开了牙,朝着张起灵低吼。吼过后冲出卧室,直奔前院。张起灵坐着轮椅,反应快不起来,随后跟过去,发现小满哥绕着院子狂奔,时而停下低吼,或是冲着天空,或是冲着地面。
这样子是个人都知道不对劲了。
张起灵给黎簇拨去电话,让他请穆常珙再来看。黎簇那头却吞吞吐吐,好一阵说了实话。
穆常珙给人绑走,张富贵重伤昏迷没醒,原本应有线索的陕西盗墓贼兄弟死了一个,跑了两个,几个堂口还在相互推诿责任,来回扯皮,混乱不堪。
黎簇说完,自己都觉得头大,忐忑地等着那头的回应。最后听到了一个“啧”字。
张起灵按住轮椅扶手,脚下一个使力,站了起来。他每天锻炼,恢复的情况还算理想,但总归是并未痊愈,肌肉蓄力便会感到疼痛,每一步都恍若踩在碎玻璃上。
吴邪曾给他说过一个童话故事,说的是海中的公主,为了岸上的心上人,日日忍受踩在刀尖上的痛苦,且口不能言。当时听内心毫无波动,只觉吴邪可爱。现在自己来切身体会,才知道当中深情。
张起灵想,如果吴邪事后知道这些,能不能盖过曾经欺骗他的过错?应该是可以的,但是,还是不要了吧。
他将轮椅丢在身后,一步一步走到院中,目光跟着还在转悠的小满哥晃了一圈,极尽所能去看院中排布。由于带着怀疑,一时间还真让他看出了不少东西。
几棵树的枝丫朝向与以前不大相同,地面某几块石板之间的缝隙也比旁的要宽——几乎是处处小细节都被人动了手脚的程度。
到如今这样,怪谁呢?张起灵想,怪自己。多少年前就是这样,自以为布置周密妥帖,实际上漏洞百出,一切恶果都报应在吴邪身上。
最后,张起灵把目光移到了某块石板上。那块石板边缘有很明显的被撬开过的痕迹,应该就是昨日里那个女孩儿曾经动过的地方。他走过去,习惯性打算用右手撬开石板,手伸出来才发现皮肤颜色还泛着紫,手指伸直都刺痛不已。
没办法,还是要撬。他抿直唇线,依然还是用伤着的手指顺着缝隙插入,将石板搬开,里头还未干燥的土层露出。
小满哥不再瞎转,而是凑了过来,前肢低伏,冲着地下呲牙咧嘴,最后竟然叫了一声。
张起灵当机立断,将左手的袖子撸到肩头,整个人俯下,将手臂插进泥土中,在里头翻找。
之前装水的破陶坛碎片,当时就被清理干净了,即使是张起灵,也没有触到什么感觉有异的东西。但当他抽出手臂,揩掉沾上的湿泥时,突然眼见发现了一个绝不应该出现的东西。
指甲盖大小的一片纸屑。
这纸屑被水沤得很烂,须得极其小心地拈起来,纸张原本是红色,现在有些褪色了,血一样的水丝丝滑下,仿佛在张起灵手上划出了数道伤口。纸屑太小,再发现的其他碎屑也都烂得不成样子,和泥混在一起,完全不可能复原。
但是小满哥对着这碎屑的反应尤为强烈,仿佛直面了吴邪的杀身凶手。
张起灵一沉思,脸色骤变,已经猜到了这纸的作用——
是写有吴邪生辰八字的恶咒。
有人,把吴邪的生辰八字,写在红纸上,用装有死水(从无法流动的水源处取的水)的陶坛,压在这个原本就有地气穴的穴眼上,用黄泉煞和污秽压顶两个局镇着吴邪。
是要他非死不可。
如今红纸完全沤烂,八字被压之局解无可解,吴邪就算能醒,也不会是完好无损。据张起灵所知,被如此压过八字的人,非疯即傻,无一例外。
吴邪如今体质特殊,他的死亡是假的,但也是真的,一旦他们寻找不到唤醒他的方法,便只能将吴邪“入葬”。
到了那时,所有觊觎吴邪的人也就达到了目的,他们要的从来只是这具躯壳,根本不在乎是死是活。无千日防贼,吴邪没有意识,即使保护再如何周密,但人力总有懈怠,只需要一个微小的漏洞,那些人就能抢到他们想要的“宝贝”。
张起灵胃中罕见的泛起酸水,几乎立刻要吐。他顾不上手脚的疼痛,快步走进卧室,坐在吴邪床边,直到亲眼看到人还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,才稍稍平静下来。
两只手都还没来得及洗,脏兮兮的,不能去碰吴邪,就只好用眼神描摹。
要得到这个人,太简单了。但也那么那么难,那么苦,他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间卧室里,每日看着对方入眠。
张起灵叹出口气,想着,十年都用过,手脚或者是再一条命,也没什么好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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