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细时光（8）
（8）
一同骑车上下学的计划仅实施了三天就被迫终止。
因为我爸严令禁止我骑车。
吴邪却已经在这短短三天里尝到了不用挤公交的甜头，在我将这个噩耗告诉他之后，一个上午都心神不宁，欲言又止。他的犹豫纠结我能理解，也干脆在课间跟他说了个清楚，让他不用在意。
学习步入正轨，时间就过得特别快，大半个月一晃而过，眨眼就到了期中考试的日子。
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，从半个月前开始，吴邪就各种抽着空给张起灵补习，几乎到了见缝插针的地步。不论是课间短短十分钟，还是漫长的午休，甚至是老师不在的晚自习，他都会用传销的诱惑语气，要张起灵做课后题、习题册、卷子，再要不就是要他背单词短句经典文。张起灵也从不拒绝，吴邪让他做也就真的做。我不知道他做的那些题都是什么结果，但看吴邪一天天下来依旧毫不放松的态度，就猜可能是并没有用。
也因此，我觉得张起灵这个人，更不好琢磨了。
我觉得他在装。
临考前一天，晚饭后我找了个空，把吴邪单独拉到一边说话。
我：“张起灵的成绩有猫腻，赌不赌？”
吴邪听了我的话，也不惊讶，点头道：“我赌有。”
我：“呸！你赌了有，那我赌什么？”无语了几秒，才继续说，“看来你还没傻到没救。他故意装到底是为了什么？家长不管么？我昨天在课代表那里看了他的作业，找到了一个规律，每次作业都是最后一道大题做错。”
“他考试控分。”吴邪斩钉截铁到，“上周物理小测，卷子一发下来我就偷看了，他故意把分数控制在及格线以上良好线以下，错题有几道是我之前故意装不会，问过他的，他会做。”
我觉得很不可思议。
传说学生党中分学霸学渣学神学灰等等几大类，而学霸和学神又有区别，学霸能考满分，是因为会做的有这么多分，学神能考满分，是因为卷面只有这么多分。张起灵居然还能控分，我都不知道应该把他分到哪一类。
问题是——“他干嘛这么做啊？神经病啊！”
吴邪摇摇头，说：“这次期中考试再看看，看是什么结果，说不定他就是喜欢一鸣惊人呢？”
这想法搁王盟身上还说得通，张起灵？我看还是算了吧。
由于高一还没分科，九门全都要考，考了整整三天，几乎考得人肝肠寸断。偏偏老师们的改卷速度奇高无比，第三日中午，前三科的成绩就都出来了。
语文，历史，物理，吴邪的总分就到了年纪第一，而张起灵同学则是不出我和吴邪所料，三科分别是一百、六十五、六十五。
吴邪惊呆了，我也一样。张起灵居然连语文都能控分，怎么做得到的？！作文分数也是能想得多少得多少的么！
考试当天不上晚自习，吴邪找了个借口，没有和张起灵同行一起回家，而是和我悄悄躲在小花坛里，等到张起灵走出了教室，才鬼鬼祟祟地跟上去。
跟踪是吴邪的主意。我突发奇想，把很久以前王盟跟我说过的那些话都说给了吴邪听，他听后一个击掌，就决定要当一回斯托卡。也不懂这到底是个怎样的脑回路。
没有和吴邪在一起的张起灵显得很沉寂，浑身的气质都变了，走路的速度都比平时快，一路走到了后门最里边的寄存铺，转身进了大门，就看不见了。
吴邪有些惊奇：“我才想起来！他的机车在那儿停了一个月了吧，从和我一起骑车开始，他就没管机车了。”
两分钟后，张起灵推着一辆暗色调为主的轻机再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，嘴上还半咬着一根烟。他出来后，也没急着骑车离开，而是推着车从后门走过去，一直走到校围墙的尽头，停了下来。
吴邪带着我在围墙里侧躲躲闪闪地走，从直线距离上来说，离张起灵不超过两米。这里是后门围墙的最边角，平常极少有人踏足，野草长得比我还高，掩藏两个单薄少年的身影再容易不过。这样近得距离，只要不是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话，吴邪和我就能听清。
没过一会儿，又来了一群人。这群人正是我们平时避之不及的“那伙人”，他们没一个人穿校服，头发还做过烫染，一看就和正派乖巧高中生不搭边。他们走到张起灵周围，把他半围在中间。
吴邪顿时有些着急，往上一窜差点蹦出去，被我一个眼明手快压住了，用眼神示意他冷静点，先等等看。
张起灵被人围着，似乎也并不慌乱，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，连个掏手机打电话求救的动作都没有。
站在靠前的一个小黄毛说话了：“张哥，我爸让我带个话，这个月底海城有个聚会，你们张家得去三个人。”
张起灵“嗯”了一声。
旁边又有个卷刘海开了口：“张哥，你最近和姓吴的那小子玩得熟啊，有机会带他一起来和咱们玩玩儿？”
这回张起灵没有回答“嗯”，他开口说话，语调很低，听在耳中令人莫名发寒：“我只说一次，别打吴邪的主意。”
那几个人的脸上露出尴尬且心虚的表情，随意道了别，慌慌张张就跑了。
“那伙人”，因为张起灵一句中二病十足的话，居然就这么给吓跑了。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我的想象，我已经大脑死机。而吴邪却在这时候站了起来，不仅站了起来，而且还喊了一声。
“张起灵！”
站在围墙外的张大侠缓缓转过了头，看到了杂草丛里的吴邪。
我分明看到吴邪的小腿都有些发抖，但是他表情还是很严肃，一脸郑重地诘问：“你刚才和那些人说的话，什么意思！要、要是不说明白，我就……就给班主任打电话了！”
气氛很紧张，我恨不得掏手机放无间道的BGM，蹲了这么一会儿已经觉得脚酸，低头一看，草还算厚，干脆坐了下去。
张起灵把嘴里的烟拿下来，捏紧在手心，沉默了。
他一沉默，吴邪就更生气，追问：“他们干嘛叫你‘张哥’，你以前就认识他们？还有，你考试为什么要、要故意做错！明明就——”
“吴邪，”张起灵这才打断吴邪后面的话，“有时候一些事，你不知道才好。”
吴邪深吸了几口气，语气低了下去：“我把你当朋友……”
是啊，吴邪这个人很重情义，张起灵转来之后，和他走得最近，他自然也回报了同等的待遇，把张起灵当成最好最铁的朋友。他从小根正苗红，一向对品行不良的学生嗤之以鼻，这次突然发现最好的朋友不仅有事瞒着自己，还可能和那些不良少年是一路人，内心的愤怒与伤心可见一斑。
我悄悄用手机给张起灵发了条短信，看见他立刻读取了，才略略放下心。
短信的内容是：不要让吴邪难过。
张起灵把机车放稳，走到了围墙这边，隔着爬满了藤蔓的石柱栏杆对吴邪说：“福斋是我的。”
他说的是“我”，而不是“我家”。
吴邪：“什、什么意思，你说清楚，我不明白。”
我看见张起灵闭了闭眼，似乎是暗自做了一番心理建设，才开口说：“我，是黑社会。”
我：“噗……对对对不起！我不应该笑！但是真的好好笑……哈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吴邪无语地低头看了我一眼，又去看张起灵，再问了一个问题：“小哥，我还是不懂，你就算真的是黑社会，可为什么要考试故意做错题？”
张起灵顿了一下，才说：“因为黑社会的读书成绩不能太好。”
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，总觉得他说这句话时，语气很是沉痛。
但总之，我又笑出声了。
#可爱的高中生！中二病少年你们伤不起！啊哈哈哈哈哈哈哈#
#忘记前文系列#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