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鱼传（50）
（10）
水漫上来的速度很快。
第二个发现的人是站在最靠中央位置的伙计，本来他也和其他人一样，盯着黎哥和姑爷拉拉扯扯，突然觉得脚底板越来越冷，比之前还要冷得多，便动了动脚，感觉有些不对，才低下头一看——地面上已经起了半寸厚的水，打湿了他的鞋面。
第一个人自然就是张起灵，他的注意力一直在玉琮上，水一漫起来，有置于地面又并不大的玉琮作参照，就十分显眼。也不用黎簇等人阻拦，他自己就停了动作，皱着眉观察了一会儿，然后恢复了平静神色。
黎簇让其他人带着装好的东西先走，然后回到张起灵旁边，看着被水淹了一半的玉琮，问：“大神，怎么办？水涨得太快，再不走怕是会走不出了。”
张起灵没反应，只是看着那奶白色的玉，锡箔纸还缠在他手臂上，也没见有拆下来的意思，让人完全搞不清他准备做什么。
等得这么两分钟，水又高了半寸，小小的玉琮被完全淹没，从上方射下的光芒落入水中，又被折射分散了一次，水面波光粼粼，亮白得有些晃眼。
黎簇看着看着，终于明白过来——张大神是准备等水再升高一些，然后从水里把玉取出来，如此经过水的折射分散，光线的杀伤力多少会有削弱。
可是，这水也太他妈冷了！要避开空气中的光线，从水里取玉，怎么都会把大半个身体都打湿，水漫上来的速度又快，从这里跑出去的距离又远，身上湿着怎么可能安然跑得出去！这又跟别的危险不一样，低温是没有办法躲避和打败的，只要张大神还是个活人，他就不可能扛得住，要知道哪怕是冬泳，也是有温度和时间限制的。
水面持续上升，黎簇也冷得受不了了，他稍微退开了几步，发着抖打字都不太利索。
“不行了，大神，你这样要出事的！”
张起灵倒是看了信息，却没回复，他蹲下身，试探了一次，觉得水面还是不够高。
这时候，黎簇的蓝牙搜索到了两个新信号——张海客和王盟几人抱着手猥猥琐琐地走了过来。
王盟的脸色不是一般的憔悴，眼袋都快要掉到下巴上，胡子拉渣满眼血丝，分分钟就要原地崩溃。他的手机早就没电了，还是黎簇的人找到他们，拿了充电宝过去，才稍微重新开起机。
“赶紧走，还赖着做什么？！”
张海客就稍微比王盟好一些，但也没有好太多，他面色青白，加上与吴邪一般毫无二致的五官，看上很是触目惊心，吓了黎簇一跳。
“族长准备做什么？吴邪呢？他怎么不在？”
黎簇就跟他们解释，张大神胆大包天，打晕了吴邪撒腿就跑，现在又准备深入作死，挑战冬泳吉尼斯。
张海客问：“那个新来的耳朵呢？”
黎簇心中咯噔一声，之前的忐忑终于找到了来处：“本来是他带路，快要到的时候，不见了。”
张海客立刻咂舌，发了一个——“药丸。”
说得两句话，水面又高了，已经没过脚踝触及小腿，几个人的脚都快要被冻得失去知觉。
“这样不行！”王盟率先带着其他人从黎簇来时的通道离开，“我带人先走，你们快点跟上来！”
张海客和黎簇对视一眼，立刻分别走到张起灵身侧，一人架住一边胳膊，准备把人直接搬走。
但想也知道不可能，张起灵只是微微侧了肩膀，就挣脱了二人的钳制。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寒冷，换了个角度再次蹲身试探。如果让肩膀贴着地面，现在的水位正好够将手臂完全淹没，把手臂极限伸展，再加上他右手那两根手指的长度，勉强可以捏住玉琮。
同黎簇想的一样，这个姿势几乎是整个人都要趴在地上，连脸都要没进水里，但如果不想全身都被打湿，就还要等水面更高一些，可水升高的速度很快，洞里多等一秒钟，在被水淹死前跑出去的可能性就少一分。他们等不起。
张起灵打定了主意，就是不会更改的。他从裤兜里掏出那条绣了天蝎座符号的手帕，交给黎簇，让他和张海客先走，他拿了玉琮会立刻赶上。
黎簇别无他法，收了手帕，扯着还不愿意离开的张海客迅速朝外跑去。
等二人一走，张起灵立刻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，挂在石壁的一块突出的石头上，他还不至于傻到穿着衣服去碰水。但这样一来，入水就会更冷，这洞里的温度绝对到了零下，水温也是同样，没有结冰不过是因为这地方够诡异。
张起灵浑身赤裸，皮肤苍白，不少地方都生理性立起鸡皮疙瘩，直接接触寒冷的一瞬间，关节就开始滞涩，肌肉都僵硬了。他曲起手臂活动了一下，又反复握拳几次，确认伸展开了，缓缓吐出一口白气，俯身趴了下去。
冷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不是单纯的冷，而是种刺骨的痛感，逼迫得人连呼吸都不能畅快，手臂入水后，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寸寸冻结的声音。但那块玉就在眼前，仅是一臂之距。在超低温水中呆得越久，就越危险，张起灵不能让自己变成独臂，更要速战速决，他长臂伸出，在有着粼粼碎光的水中犹如一匹白练，右手两根发丘指轻巧地夹住玉琮边缘，倏地收回来。
一切都很顺利。
玉琮到手，张起灵不再耽搁，转身就往挂衣服的地方走。只是他没想到，低温对他的伤害比想象中要大，手掌已经僵硬如铁，虚握着根本抓不牢玉琮。
奶白色的卷云雷纹玉琮从张起灵青白色的手中滑落，掉在已经漫到膝盖的水面上，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水响——催命一般的声响。
巨大的轰鸣随即而至，强烈的震荡波将整个山洞都撼动了，壁上的碎石纷纷下落，砸进水中带起一连串清脆叮咚，像是由无形的手弹拨出的一曲小调。
张起灵跪倒在地，一手虚握着拳抵住太阳穴，拼命不让自己被震晕，另一手撑在地上，大半臂膀没入水中，如针刺骨的寒冷这时也起了点好作用，让他能在倒下的第一时间，勉强保持住了清醒。
恍惚中，也不知过了多久，洞中的震颤才逐渐平息。
张起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，撑在水里的右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，他头晕目眩，视线都是一片混乱，上下左右胡乱旋转，才只迈开一步，就觉胸口一痛，“哇”的一口呕出一团血污，化在了水中。
“大川于渊、极流与北、海鳌断足、浪隐蛟吞。”
船一靠岸，几人落地，张富贵没急着走，而是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，将这句话念了出来。
这海山很奇特，从外围看黑压压，过来了才知道全是白茫一片，吴邪用绳子将几个人连在一起，掏出打火机驱散了眼前的一小片雾。
“这里是东海五仙山之一的岱舆，”看张富贵半懂不懂，吴邪开始细说，“蓬莱仙山总听说过吧？就是和它齐名的。据说这座山在上古时，就被沉了归墟。至于这些雾，是这五座仙山都有的保护罩，蜃气，海市蜃楼的蜃，这玩意有致幻的作用，都把口罩带上。”
张昇没带口罩：“夫人，地上有脚印。”
张富贵也跟着低头看，他视力极好，不仅清晰地看到了杂乱脚印，还看到了几滴暗红血渍：“咋的还有血？”
吴邪一怔，冷笑：“呵。”
张昇：“嗯……那我们赶快去找族长他们吧？”
吴邪点点头，没有再去纠结那几滴血：“是要快了，惊蛰已经到了，山会慢慢下沉，他们船还在这里，人肯定都没出来，要是慢了，怕会淹死在里头。”
说完想了想，又让他们都把裤腿外紧缠一层塑料布。
“富贵眼力好，不需要大范围驱雾，你拿打火机走前带路，顺着脚印走。”
张富贵老老实实接过吴邪的打火机——居然还是Zippo的！
#打火机用来装逼的，用的不多#
#冰雕老张#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