逐狼驱虎（三）
（三）
入到夜里，吴邪身上发起了热，精神不济起来。他又怕那小哥也起热，加上后脑不知轻重的伤势，会九死一生，昏昏沉沉挪到张起灵身边，先摸摸他的额头，没摸出个所以然，只能把手伸到胸膛去，才知道这人目前体热还算平常。
吴邪是个传统大家少爷，再没有火折子的情况下，并不会生火。无法，也就只能硬熬，待到天终于亮了，昏迷的人还是昏迷着，雨倒是小了下去，原本豆大的水珠变成了细丝轻飘，勉强能算是停了。
烧了一夜，吴邪的脸上显出病态的潮红，他扶着石壁在山洞周边十多米的范围走了走，没找到出路，只是了解了他们现在处于一不知名谷地中，两边的山峰不算特别高，但对一病一伤来说，还是很难攀爬。不远处有条两丈宽的小河，水非常清澈，应该能喝，只是没发现有鱼。
吴家二爷是留过洋的，曾经告诉吴邪，人若不吃东西只喝水，苟延残喘四五天不成问题。吴邪先用河水洗了把脸，让自己稍稍清醒了一些，又用大树叶包了一捧回到洞里，灌给伤员喝。
昏迷的人喝水不太配合，吴邪也没有伺候人的经验，没两下就灌进了鼻孔，还真就这么把人呛醒了。
张起灵咳嗽完，嘶的吸了口气，捂住自己的后脑勺，看着吴邪呆住了。
喂着给伤员灌水方便，吴邪把他的脑袋避着伤口抱在怀里，看见人醒了，十分激动又高兴：“小哥，你终于醒了！别动，你脑袋伤着了。醒了就好，你缓一缓，然后带我回家去吧！”
少爷还指望着军爷送他呢。
张起灵摸到头上的布带，也闻出了血腥气，但……但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张了张嘴，说出一句：“我、是谁？”
吴邪：“啊？”
张起灵这回失忆，那是非常彻底的失忆，除了知道自己还是个人，其他的一概不知，宛如一个大龄痴呆儿。
吴邪没有办法，只能告诉他：“现在是民国三年，你是个当兵的，是一位姓张的大帅手下，这次是为了从土匪手里救我，才会受伤，其他的事，我就不知道了，你我也是头回见面。”
张起灵点点头，眼中还是茫然：“那、如今要做什么？”
“我也不知该怎么办……”吴邪还病着，头脑不清醒，一想事情就头疼，“这个地方，我并不认得，说不定离匪寨并不远，很危险，当务之急，还是尽快出山到城镇去。可是我如今发了热，你也受着伤，真不知该怎么走了。”
张起灵看着吴邪，问：“发热？”
“就是受了风寒，身体发热，会把脑子烧坏的，是一种病。”
张起灵皱起眉，似乎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，他捂着后脑站起来，先是慢慢在山洞内走了两圈，后又出去，但很快便回来了，蹲在吴邪身前，说：“我好像，有办法带你出去。”
吴邪一喜，随即又有些不信：“有办法？什么办法，你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“不清楚，但是我隐约觉得这山很容易翻。”
“那——许是身体记得的，你以前是行军打仗的，肯定多翻山越岭。”吴邪听他这样说，便想到了这种可能性。
二人又歇了片刻，吴邪的体温越来越高，整个人昏昏欲睡起来，终于不敢再拖，让张起灵背着他，试着翻越这片野山林。
吴邪病得厉害，怕自己中途睡了，就再也醒不过来，一路上不停地找张起灵搭话。
“小哥，我还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，你自己、就忘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那不如，我重新给你取一个名字，方便这段日子称呼，如何？”
“小哥，不是名字吗？”
“那是大众的叫法，就好比遇见年纪大的妇人称呼大妈、婆婆一样，我看你应该比我大个几岁，就叫你哥哥。”
“嗯。”
“那……我看你寡言少语，应该是本身性格如此吧，人都说性格是打娘胎生来，有没有记忆，该是不会变的，不如就叫你，闷油瓶好了。”
“闷、油瓶。为什么是油瓶？”
“本来还能叫，闷葫芦，但是你看，你长得高高瘦瘦，和圆滚滚的葫芦全不像，倒是像细长的瓶子。”
“……那，你的名字是什么？”
“我姓吴，单名邪，家中是商户，也就无字。”
“小邪。”
“不好，你不能这么叫。”
“为什么，你叫我‘小哥’，我叫你‘小邪’。”
“……总是不好，听起来太浪荡，轻慢！”
“浪荡、轻慢，什么意思？”
“就是，让人不舒服，总之不好，你不要这样叫，干脆叫我少爷好了，除了我家中长辈，其他人多是这样叫我的。”
“小少爷。”
“怎么一定要加‘小’字！算了，看在你为了救我傻了的份上，少爷就不和你计较。”
“没傻，只是忘了。”
就这样，两人说说笑笑（？），走了大半日，终于看到了人烟。
张海客接到大帅失踪的消息，已经是一天之后，原本去了二十个兵带个大帅，结果就回来了两个人。
“总参、大帅、失踪了，兄弟们第一时间赶回来、通知你，半路遇上了汪军的一个团，好不容易、活了我们两个……”
“汪军……糟，肯定是查匪寨时走漏了风声，汪家那娘们儿想黑吃黑！”张海客转身，带人进了书房，把地图铺开，问那两人，“你们能大致估计大帅是在哪里失踪的吗？”
二人面露难色。
张海客：“那就麻烦了。汪军知道消息，半路截杀你们，却没看到大帅，肯定猜到什么。那娘们儿惯来是个赌徒，讲不好会抓着这次来犯。来人！”
等在外堂的一众将领纷纷入室，单手托帽站成一排，静候指示。
“二师三师，进入戒备状态。一师一团所有人乔装，出去给我找大帅，二团带上勒索信去杭州吴府，不管是抢是骗，给我压五千斤粮食过来救急，三团驻守大帅府，如果大帅自己回来了，第一时间上报给我。以上，立即执行！”
张起灵不知道，有人为了找他，急得嘴巴都起了燎泡，他背着吴邪，终于走到了一个小镇，拦住了遇到的一个小贩，问：“小少爷，发热了，怎么办？”
小贩看到张起灵背上脸颊通红的吴邪，便知道是病得厉害，连忙指路：“过牌坊，大路直走，过两个路口左拐，有个药堂，你赶紧带你家少爷看病，不然要出人命的！”
张起灵不知道谢，只是凭着本能对人颔首，拔腿就往小贩指的地方去。
送到药堂后，大夫很快开了药，临了要结账，却没钱。张起灵在自己身上找了一圈，从腰带后的一个夹缝中，找到一枚方形上有怪兽模样的硬块，托药童典当了些大圆，带着吴邪在药堂里暂住下来。
#还没打上火，好急！#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