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_theresa

（3）

那是一种音调很怪异的声音，具体形容，就好像是个学中文从不及格的老外在说话，也不清晰，非常飘，这让张富贵无法确定自己听到的就是正确的信息，说不好有关键词就断在了他听不见的那些停顿中。

张富贵尽量完整地转述自己听到的内容：“有山、大川于渊、极、流与北、海鳌、断、浪隐蛟吞……”

张起灵只自己听着，并没有告诉同船的人张富贵说了些什么，但后面几条船上的伙计都是边听边做了记录，以防漏掉或是遗忘。

“他说这声音的音调很奇怪，应该是古语，音调和现在大不一样，正常。”

“内容是说那个吧，看起来没错，但这是谁说的？总不能是山自己发出来的声音。”

“不会是张海客吧，他会古语。”

“可能性很小，因为没必要，如果是张海客，他直接用普通话喊不是更方便？”

“会不会是他现在的状况，不能说普通话，只能说古语？”

“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奇怪的状况？难不成是钻进了古人堆里，怕被当成异类烧死，所以才这么干？”

“去你的，你怎么脑洞大得跟夫人一样。”

“可闭嘴吧，被夫人知道，有你的好果子吃！”

那几个张家人说着，看了眼身边的吴家的伙计。

吴家的人纷纷翻白眼：“放心，这个状，我们一定会告的。”

张家人：“……”

船队前行的方向上，天空已经黑得如同深夜，温度也明显低了下去，偏偏海面上的水汽越来越多，浓成了雾障，很快，每条船之间已经相互不能看清了。黎簇让人将船用钢索相连，以防出现掉队。

继续航行半小时后，张富贵喊了一声：“族长！出事了！”

张起灵问：“导航仪失控了。”

张富贵：“天上连个星子都看不见，没办法确定方向了，现在咋个办？”

这个问题不用问张起灵，黎簇就先下了命令，让所有人返航。

可是末尾那条船才掉了个头，立刻发回消息说：“黎哥，返航也有困难。”

这海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，没有任何波浪，但谁都清楚，这并不一定是事实，世界上不会存在活水无浪，更何况是大海。船在海中航行，一旦失去了导航工具，即使不人为更改行驶方向，也会由于波浪和海流而发生未知偏转，致使船只偏离原本航向。

随波逐流，基本是不可能回到出发地的。

不少人都慌张起来，原本安定的人心再次开始浮动。

黎簇勃然大怒，朝天空放一枪，逼着所有人都安静下来。他捏了捏鼻梁，只好去缠问张起灵。

张起灵起身出了舱，去看了海水，观察了三个不同的位置后，才回到座位上，沉思了一会儿，说：“没有料错的话，应该是最先失踪的人找到了蜃景，之后张海客和王盟也进去了，而蜃景的位置则处于不断变化中，范围也在扩大，可能是进去的人触发了什么。在我们登船之前，能够看见的海面就没有浪，那已经是蜃气造成的幻觉了。”

他带着耳麦，这段话所有通讯员都听见了，传达给了其他人。

白蛇就问：“实际上，海上还是有浪的，现在浪在推着我们往某个方向去，而我们却只能无头苍蝇似的瞎开，是这个意思吗？”

黎簇：“这样不行，如果我们也失联了，就留下吴老大一个人在外面，他可能要做傻事。张老大，你有什么办法还是快说出来吧！”

张起灵淡淡道：“动作快一点儿，找到地方，上岸，拿东西，走人，吴邪不会有事。”

黎簇：“……”

张富贵：“……”

其他人：“……”

白蛇正要开骂，被一直沉默无言的张昇拦了下。张昇拍了拍张富贵的肩，叫他把耳麦关掉。

耳麦关掉后，别的船上的人就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了，当然张昇主要还是防着张起灵。

“我们回去。”

白蛇诧异：“你不是张家的么？怎么敢——”

张昇冷着脸解释：“正是因为我是张家人，所以才要回去，而且只有我们能够回得去。”他指着张富贵说，“他的耳朵不受蜃气影响，我们背向他听得到的声源走，就能出这片蜃景，导航仪就能恢复正常，然后找夫人。”

这群张家人都习惯在背地里叫吴邪“族长夫人”，因为四个字太长，又缩减成“夫人”。只是张富贵还是头回这么听到，很不习惯：“你说哪个‘夫人’？莫不是说的吴邪哦？”

白蛇：“说了多少次，别这么叫他！然后呢？找到吴邪又怎么说？他现在身体特殊，不能随随便便乱来了。”

张昇垂下眼，语气有些意味不明：“他身体特殊，可是族长有个万一，我们就……”

白蛇闻言，脸色变得漆黑，拽起张昇的衣领吼他：“你做梦！张起灵算个什么？吴家的家主，是他能够——”

眼见不对，张富贵赶紧拉开了两个人，和和气气地劝解：“别吵，也别打。邪儿不能亲自去，还有别个人呢，那北京的王老板还有解老板，不都是厉害人吗？请他们帮帮忙就可以啊！”

“你叫夫人什么？”

“你叫吴邪什么？”

张富贵：“……”

张富贵：“额、总之我们先偷偷溜回去，别让族长知道咱们通风报信。其实这就算是下双保险了，族长带人能找到地方，找到人，平安回来，或者他们没办法，我们也能算是个后手。”

白蛇怒视了张昇一眼，才说行。

张昇偷偷解开了与后面的船连在一起的钢索，先是让船向着声源加速前进了一会儿，确保和后面拉开了距离，然后才让张富贵开始导航。

说的时候轻松，真要全程做行船的人肉导航仪，还不是一般的累。他们来时，张富贵只需要注意个大致的方向，有导航仪参考，行船主要还是靠舵手。但回程时，别说背向声源这个方向判断起来就费劲，而且要一刻不断地集中精神，以免突发了方向偏移却没有及时摆正。

不到一刻钟，张富贵就满头大汗，精神耗费得厉害。

白蛇让舵手提高到全速，皱着眉看向前方，遮挡的雾气比起之前稍微淡了一点，可见大致方向没错。他给张富贵递了壶水。

张昇则是坐在船尾，一直盯着后面，他目力只是普通张家人水平，无法透过蜃气看到远方。他想要看的，也并不是实景，而是蜃景。

关于蜃景的形成，有一个普罗大众都接受的科学解释，即在水汽较多的地方，由于光线折射，使得别处景像出现在此处，因此现象多发海上。

但在古早以前，人们对蜃景的解释并不是如此，他们认为蜃景是由蜃吞吐气息而形成的，对蜃的说法，也分为截然不同的两种，一说为蚌属，是巨大的牡蛎，一说为蛟属，为雉入海所化。

哪一种解释更为可信，全看个人，不过张昇是更偏向于古早的那种不科学的解释。

他看着蜃气中隐约浮动的景象，觉得这是科学无论如何也不能解释的——那是一座近似规则八面体的山，又或者说是岛，一半露出水面，一半沉于水下，山体中间有个兽口形状的大洞，被水淹没了一半，还在不停地冒泡，山顶则是有幢建筑，具体什么风格就看不清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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